故事分享——竹笛与月光

徽府乐坊

漓江的水总是那么清，清得能看见水底圆润的鹅卵石。阿竹就住在江边那座歪歪斜斜的竹屋里，屋顶的茅草被江风吹得东倒西歪，像他总也梳不顺的头发。
阿竹是个孤儿。爹走的那年，他才十二岁。记得那天清晨，爹把他叫到床前，从怀里摸出一支新削的竹笛。笛身还带着桂竹的清香，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几道云纹。"阿竹啊，"爹的声音轻得像江上的雾气，"以后想爹了，就吹这支笛子。"

从此，每个有月亮的晚上，漓江边都会响起断断续续的笛声。阿竹的手艺是跟村里老篾匠学的，编的竹筐总比别人卖的便宜两文钱。他总说："够买米就行。"可买来的米，常常分给江边那窝野猫一半。

第三年谷雨那天，阿竹正在补渔网，忽然听见"咚"的一声。江面上浮着个脸盆大的老螺蛳，壳上长满青苔。"后生，"螺蛳一张一合地说，"江里的水君大人说，要是你能连着给他吹一百夜的笛子，就送你件宝贝。"

阿竹笑了，露出两个酒窝："我吹笛子是因为高兴，要什么宝贝？"话虽这么说，他还是每晚都去江边。有时候竹筏被浪打得摇晃，他就光着脚丫踩住筏子边，笛声混着水声，飘得老远。
第九十九个夜晚，月亮特别圆。阿竹吹完一曲，忽然看见江心泛起银光。一个披着鳞甲的身影浮出水面，月光在那人身上碎成千万颗蓝莹莹的星星。"明晚此时，"水君的声音像水滴落在青石上，"打开这个匣子，你会得到最想要的东西。"

阿竹接过那个沁凉的玉匣，上面雕着交错的浪花纹。他想起爹临终时浑浊的眼睛，想起娘最爱唱的采茶调，心里突突直跳。
第二天傍晚，阿竹抱着玉匣坐在竹筏上，手指不停地摩挲着匣子上的花纹。对岸突然传来哭声，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踉踉跄跄地跑向江边，发髻都散了。"求求各位，"她跪在渡口，"我弟弟被山妖抓走了，要拿传家的玉佩去换......"

阿竹看着她冻得发青的嘴唇，想起自己小时候发高热，娘也是这么跪在郎中家门口的。他摸了摸空荡荡的钱袋，突然把玉匣塞进姑娘手里："这个值钱，拿去换你弟弟。"
姑娘愣住了，眼泪还挂在腮边。阿竹已经撑着竹篙往江心去了，背影被夕阳拉得老长。他摸出竹笛，发现笛身上的云纹在暮色中微微发亮。

笛声刚起，奇怪的事就发生了。江面上浮起一串串珍珠似的光点，顺着笛声往山坳里飘。阿竹越吹越起劲，笛声像长了翅膀，惊得林间的夜鸟扑棱棱飞起。忽然，山那边传来一声怪叫，接着是孩子的笑声。

姑娘抱着弟弟回来时，身后还跟着个拄拐杖的白胡子老头。"山妖听见笛声就吓跑了，"老头捋着胡子笑，"这笛子里住着月光呢。"原来他是被山妖困住的山神。
水君再次出现时，满江的月光都聚在他周围。"傻小子，"他摇头时鳞片叮当作响，"那匣子里装的是能让笛声通神的灵犀露。可你刚才的选择，比什么宝贝都珍贵。"说着朝竹笛吹了口气，那些歪歪扭扭的云纹突然活了，在笛身上游动起来。
后来，漓江边多了个传说。说是每到月圆之夜，要是在渡口听见笛声，跟着飘动的月光走，就能找到丢失的宝贝。阿竹还是住在歪斜的竹屋里，只是屋顶的茅草再也没被吹乱过。有人说看见水君坐在他家屋顶上，一片一片地帮他压茅草呢。

至于那支竹笛，后来刻满了细密的云纹。阿竹说，那是月光在笛子上安了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