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笛（小小说）

徽府乐坊

文/李固国

小时候，河滩上、水渠旁到处都是柳树。

春天来了，一根根柳枝，冒出了无数的嫩芽儿。远远望去，一道道绿色，是冬天过后最美的风景，让人心里有说不出的舒服。

没多久，那星星点点的嫩芽儿，都长成了细长的柳叶。一根根柳枝，在风中摇曳多姿，倒映在水里，随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晃动，煞是好看。

我跟着大人，到田间采摘蒲公英，忍不住爬到树上，掰下一根柳枝，做柳笛。

做柳笛，也是有讲究的。选好无栉枝而光滑的一段，不宜太长，一拃左右就差不多了，接着用刀子截下来。一手捏紧这截树枝，另一只手拧树皮，最终让外皮脱离木棍，然后抽出木棍。最后，把树皮一端捏扁，刮薄末端，柳笛就做好了。

同样的柳枝，同样的做法，可柳笛放到不同人的嘴里，吹出来的声音就不一样。村里二哑巴，那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，一个人蹲在河边，吹起柳笛，时而宛转悠扬、清脆悦耳；时而低沉哽咽、如泣如诉。

我向他请教。他比划一阵子，见我始终不明白，便“啊”了一声，懒得理我了。我看看他，眼睛望着远方，满是迷茫，内心世界的苦，都充溢在眼神里。

此景此情，我觉得自讨没趣，就离开了。二哑巴，看也不看我，拿起柳笛，放在嘴里吹着，那声音苦涩、哀怨，似乎天空也满是愁云。

听母亲说，二哑巴本来是个正常的孩子，得了一场病，就变成这样了。从此，他整个人都变了，苦闷、抑郁、悲观、厌世。

那一段时间，我放学回家的路上，经常看到他坐在村口的大柳树下，拿着柳笛，望着远方的田野。一次，柳笛响起，想也没想到，竟能让人隐隐约约感到是什么歌曲。

村里人说，二哑巴能把柳笛吹成这样，确实神了。他的父母，觉得孩子可怜，什么都听他的，既然孩子喜欢柳笛，就让他吹吧，不管什么时候。

春天眨眼就过去了，柳笛自然也不存在了。老爸就给他买了竹笛，让孩子找到存在感，可正儿八经的笛子，却派不上用场，从他嘴里吹出来的声音，单调、难听，还能让人感到费力。

我想，没有柳笛的时候，二哑巴一定痛苦极了。

又是一年春天，邻居四巧，看好日子，要出嫁了。二哑巴这天，也似乎格外开心，破天荒地在家里吹起了笛子，婉转、动听、欢快。

隔壁，那些在四巧家帮忙的人，听着曲子，都忘神了。这一辈子，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，而且是用柳笛吹出来的。

我跟着母亲，也到四巧家看热闹。她悄悄告诉我说：“二哑巴，一直暗恋着四巧；自从得了那场病，就打消了这个念头。”

听母亲这么一说，我怎么觉得，笛声里也有淡淡的哀怨和无奈。

四巧出嫁的那天晚上，二哑巴投河自杀了。不过，他老爹似乎觉察到什么，一直跟着他，把他从河里拖出来，救活了。

命运真会捉弄人，这么一折腾，他竟然会说话了，对着天空大喊：“四巧，你为什么不等等我？”

第二天，他再吹柳笛，怎么也吹不出原来的感觉。

阴差阳错，一年后，四巧离婚了。二哑巴和四巧，终于走到了一起。

和过去一样，二哑巴还是喜欢吹柳笛，只是那声音，并不比我们吹的好到哪里去！

壹点号李固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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